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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三 宋 · 勾台符
 押删韵
料得桓温剑阁,便抛李势岷山(题范贤垒)
广汉城 蜀汉 · 谯周
 出处:全晋文 卷七十
广汉地北有大贼,曰流特,攻难得,岁在玄宫自相克(《后魏书·賨李势》传)
桓温伐蜀 东晋 · 袁乔
 出处:全晋文 卷五十六
经略大事,故非常情所具,智者了于胸心,然后举无遗算耳。
今天下之难,二寇而已。
蜀虽险固,方胡为弱,将欲除之,先从易者。
今溯流万里,经历天险,彼或有备,不必可克。
然蜀人自以斗绝一方,恃其完固,不修攻战之具。
若以精卒一万,轻军速进,比彼闻之,我已入其险要,李势君臣不过自力一战,擒之必矣。
论者恐大军既西,胡必窥觎,此又似是而非。
何者?
胡闻万里征伐,以为内有重备,必不敢动。
纵复越逸江渚,诸军足以守境,此无忧矣。
蜀土富实,号称天府,昔诸葛武侯欲以抗衡中国。
今诚不能为害,然据上流,易为寇盗。
若袭而取之者,有其人众,此国之大利也(《晋书·袁乔传》)
元康三的蜀中童谣四首 其二 魏晋 · 无名氏
江桥头。
阙下市。
城都北门十八子(《华阳国志》作字。《御览》同。○《华阳国志》八大同志。魏书李势传。《御览》百二十三引崔鸿十六国春秋》录。太平寰宇记七十二引《十六国春秋》。)
元康三的蜀中童谣四首 其四 魏晋 · 无名氏
 押陌韵
有客有客。
来侵门陌。
其气欲索(○《华阳国志》八大同志。魏书李势传。)
降文 十六国 · 李势
 出处:全晋文
嘉宁二年三月十七日略阳李势叩头死罪。
伏惟大将军节下,先入播流,恃险因衅,窃有汶蜀。
以暗弱,复统末绪,偷安荏苒,未能改图。
猥烦朱轩,践冒险阻。
将士狂愚,干犯天威,仰惭俯愧,精云飞散,甘受斧锧,以衅军鼓。
伏惟大晋,天网恢弘,泽及四海,恩过阳日,逼迫仓卒,自投草野。
即日到白水城,谨遣私署散骑常侍五幼奉笺以闻,并敕州郡,投戈释杖,穷池之鱼,待命漏刻(《晋书·载纪·李势传》,又《十六国春秋》七十八。)
奏请巴西等三郡不戍汉中 东晋 · 殷仲堪
 出处:全晋文
尚书下以益州所统梁州三郡人丁一千番戍汉中益州未肯承遣。
仲堪乃奏之曰:
夫制险分国,各有攸宜,剑阁之隘,实关键
巴西梓潼宕渠三郡去汉中辽远,在剑阁之内,成败与为一,而统属梁州,盖定鼎中华,虑在后伏,所以分斗绝之势,开戟之路。
自皇居南迁,守在岷邛,衿带之形,事异曩昔。
是以李势初平,割此三郡配隶益州,将欲重复上流为习坎之防。
事经英略,历年数纪。
梁州以统接旷远,求还得三郡,忘王侯设险之义,背地内外之实,盛陈事力之寡弱,饰哀矜之苦言。
华阳乂清,汧陇顺轨,关中馀烬,自相鱼肉,梁州以论求三郡,益州以本统有定,更相牵制,莫知所从。
致令巴、宕二郡为群獠所覆,城邑空虚,士庶流亡,要害膏腴皆为獠有。
今远虑长规,宜保全险塞。
又蛮獠炽盛,兵力寡弱,如遂经理乖缪,号令不一,则剑阁非我保,丑类转难制。
此乃藩捍之大机,上流之至要。
昔三郡全实,正差文武三百,以助梁州
今浮没蛮獠,十不遗二,加逐食鸟散,资生未立,苟顺符指以副梁州,恐公私困弊,无以堪命,则剑阁之守无击柝之储,号令选用不专于益州,虚有监统之名,而无制御之用,惧非分位之本旨,经国之远术。
谓今正可更加梁州文武五百,合前为一千五百,自此之外,一仍旧贯
梁州有急,蜀当倾力救之(《晋书·殷仲堪传》)
蜀后主东巡表 五代 · 蒲禹卿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九十
禹卿顿首死罪。臣闻尧有敢谏之鼓。
舜有诽谤之木。汤有司过之士。
周有戒慎之鼗。盖古者明君。
克全帝道。欲知己罪。
要纳谠言。将引咎而责躬。
庶理人而修德。陛下自承祧秉箓。
正位当天。爱闻逆耳之忠言。
许犯颜而直谏。且先皇帝许昌振迹。
阆苑兴师。历艰辛于草昧之时。
受危险于虎争之际。胼胝戈甲。
寝寐风霜。申武力而助中原。
立战功而平多垒。亡躯致命。
事主勤王。方得成家。
至于开国。今日鸿基霸盛。
大业推崇。地及雍岐。
界连荆楚。信通吴越。
威定蛮陬。郡府颇多。
关河甚广。人物秀丽。
土产繁华。当四海辐裂之秋。
成万代龙兴之业。陛下生当富贵。
坐得乾坤。但好欢娱。
不思机变。臣欲望陛下以名教而自节。
以礼乐而自防。修道德之规。
受师傅之训。知社稷之不易。
想稼穑之最难。惜高祖之基模。
太宗之临御。贤贤易色。
孜孜为心。无稽之言勿听。
弗询之谋勿用。听五音而受谏。
以三镜而照怀。少止宿于诸处林亭
多历览于前王书史。别修上德。
用卜远图。莫遣色荒。
无令酒惑。常亲政事。
勿恣閒游。臣窃闻陛下欲出成都
看于边垒。且天雄地远。
路恶难行。险栈欹云。
危峰插汉。稍雨则吹摧阁道。
微泥则阻滑山程。岂可鸣銮。
唯堪叱驭。又复秦州敌境咫尺。
塞邑荒凉。人杂羌戎。
地多疫瘴。别无风华异境。
不可选胜寻幽。陇水声清。
边笳韵咽。营中只带甲之士。
城上宿枕戈之人。看烽火于孤峰。
朝朝疑虑。睹望旗于绝岭。
日日堤防。是多山足云之乡。
即易动难安之境。麦积崖无可瞻恋。
米谷峡何足闻知。纵过嗟山。
须通怨水。秦穆圉马之地。
隗嚣僭位之邦。其次一人出行。
百司参从。千偫雾拥。
万众星驰。当路州县凋残。
所在馆驿隘小。止宿尚犹不易。
供需固是极难。纵若宫中指挥
自破属省钱物。未免因依扰践。
触处凌持。以此细论。
不合轻动。其类苍龙出海。
云行雨施。岂合浪静风恬。
必见伤苗损物。所以銮舆须止。
天步难移。况顷年大驾。
只到山南。犹不下关
进发兵士。此时直至天水
未审制置如何。当初打破梁原城池。
卤掠义宁户口。截腕者非一。
斩首者倍多。匪惟生彼人心。
而亦损兹圣德。今去洛京不远。
复闻大驾重来。彼则预有计谋。
此则便须征讨。况凤州久为雠敌。
必贮奸谋。切虑妄指妖词。
致生衅隙。又陛下与唐国申欢好。
信币交驰。但虑闻道圣驾亲
别怀疑忌其事。专差使命。
请陛下境土会盟。未审圣躬去与不去。
若去。则须似秦赵争强。
彼此难屈。若不去。
则便同鲁卫不睦。战伐滋兴。
酌彼未萌。料其先见。
愿陛下思忖。臣伏闻自古皇帝。
省方巡狩。吊民伐罪。
展义观风。然后便归九重。
别安万姓。陛下累曾游历。
未闻一件教条。止于践履山川。
驱驰人马。阆苑则舟船几溺。
青城则嫔婇将沈。自取惊忧。
为何切事。及还京辇。
并不说于军民。迫郁众情。
莫彰帝德。忆昔先皇帝在日。
未有无故巡游。陛下纂承已来。
乐意频离宫阙。此时依前整跸。
又拟远别宸居。昔秦王之銮驾不回。
炀帝之龙舟不返。陛下圣逾秦
明胜隋皇。且无北筑之虞。
焉有东游之弊。陛下宽仁大度。
广孝深慈。知稼穑之艰难。
识古人之成败。自防得失。
不纵襟怀。岂忍致却宗祧。
□□道断使烝民以何托。令慈母以何辜。
若不虑于危亡。实恐乖于仁孝。
况玉京金阙。宝殿珠楼。
内苑上林。瑶池琼圃。
香风满槛。瑞露盈盘。
钧天之乐奏九韶。回雪之舞呈八佾。
簇神仙于紫禁。耀珠翠于皇宫。
如论万乘之君。便是三清之境。
人间胜致。天下所无。
时或追游。足观奇趣。
何必顾于远塞。看彼荒山。
不惜圣躬。有何裨益。
方今中原有人。大事未了。
但当国生灵受敝。盗贼横行。
纵边庭无烽火之虞。而内地有腹心之患。
陛下千年膺运。一国称尊。
文德武功。经天纬地。
孝逾于舜。仁甚于汤。
百行皆全。万几不挠。
聪明博达。识度变通。
深负规模。独怀英鉴。
方居大宝。正是少年。
既承社稷之基。复抱山河之险。
何不视远听察。居安虑危。
辟四门以求贤。总万几而行事。
咸修一德。端坐九重。
使恩威并行。赏罚必当。
平分两路。遍疗疮痍。
庶表里宽奢。保子孙昌盛。
布临人之惠化。盖救物之元功。
选拣雄师。思量大计。
振彼鸱张之势。壮兹虎视之威。
秣马训兵。丰粮利器。
彼若稍有微衅。此则直下平吞。
正取时机。大行王道。
自然百灵垂祐。四海归仁
众心成城。天下治理。
今则蜀都强盛。诸国不如。
贤士满朝。圣人当极。
臣愿百姓乐于贞观。万乘明于太宗
采药石之言。听刍荛之说。
爱增社稷。医疗君民。
武王谔谔而昌。鄙商纣唯唯而灭。
无饰非拒谏之事。有面折廷诤之人。
固我春朝。保我皇化
陛下莫见居人稠謺。谓言京辇繁华。
盖是外郡淩残。住止不得。
所以竞来凑集。暂且偷安。
今诸州虐理既多。百姓失业欲尽。
荒田不少。盗贼成偫。
伏乞陛下稍布腹心。即当闻见。
蜀国从来创业。多乏永谋。
或德不及于两朝。或祚不延于七代。
刘禅俄降于邓艾李势遽归于桓温
皆谓不取直言。不恤政事。
不行王道。不念生民。
以至国亡。人心何保。
山河之隘。不足为凭。
陛下至圣至明。如尧似舜。
后主而相匹。岂子仁而比伦。
有宽慈至孝之名。有远见长明之策。
不信倡媚。不耽荒淫。
出入而所在防微。动静而无非经久。
必致万年之业。终为四海之君。
愿陛下且驻銮舆。莫离京国。
候中原无事。八表来王。
天下人心。咸归我主。
若偫流赴海。众蚁慕膻。
有道自彰。无思不服。
匪惟要看天水。直可便坐长安
是微臣之至恳。举国之深愿也。
臣闻昔者天子有争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其天下。
是以辄倾丹恳。仰谏圣明。
不藉官荣。不谋名誉。
情非讪上。理切爱君。
虽无折槛之能。但有触鳞之罪。
不避诛殛。爰叩天庭。
臣死如万类之中。去一蝼蚁。
陛下或全无忖度。须向边陲。
遗圣母以忧心。令庶寮以怀虑。
全迷得失。自取疲劳。
倘有不虞。悔将何及。
臣愿陛下稍开谏路。微纳臣言。
勿违圣后之情。且允国人之望。
俯存大计。莫去边陲。
干犯冕旒。无任忧惕。
冒死待罪激切屏营之至。谨奉表直谏以闻。
臣某诚惶诚恐顿首顿首死罪死罪。谨言。
历代传授 宋末元初 · 陈普
 押词韵第三部
伏羲神农黄帝氏,名曰三皇居上世。
少昊颛顼及高辛,唐虞尧舜为五帝。
商周兮曰三代,三王禹汤文武是。
尧舜传官禹传家,天与人与非私畀。
夏禹一传启以贤,少康兴夏灭猿𤡬(自注:二臣名。)
十有七世至桀王,成汤放桀夏绪坠。
殷汤应天而顺人,兴王地方七十里。
太甲太戊武丁,三宗有商为专美。
祖乙盘庚亦贤君,三十传纣覆商祀。
周兴积累由后稷公刘太王王季
文王大勋武王集,伐纣牧野作牧誓。
成王嗣位在幼冲,周公辅政天下治
成康措刑四十年,几移周鼎幽与厉。
夷王下堂王室卑,平王东迁春秋始。
至于威烈春秋终,二百四十二年尔。
鲁卫晋郑蔡燕曹,姬氏同姓皆兄弟。
异姓齐楚秦宋陈,春秋列国侯十二。
其间五霸相继兴,齐桓小白晋重耳
宋襄秦穆及楚庄,名曰尊王假仁义。
战国七雄莫如秦,韩赵魏燕齐楚起。
秦灭六国吞二周,周祚至于赧王止。
天王三十有七传,八百馀年属周纪。
秦帝始皇太暴虐,位传二世而已矣。
汉室龙兴灭秦项,高祖刘邦赤帝子。
末年国本几动摇,四皓一出回孝惠
吕后临朝诸吕反,赖有平勃植赤帜。
文景之世比成康武帝好大功伐喜。
霍光拥昭而立宣,江充诬谮太子戾。
厥后外戚多擅权,平帝新室莽篡位。
光武诛莽复中兴,汉为东汉炎运炽。
明章二帝世所称,至于灵献汉祚替。
前汉高文武宣朝,后汉光明章七制。
两汉相传二十四,禅魏曹丕窃神器。
分为三国魏蜀吴,鹬蚌相持真鼎峙。
魏则曹丕吴孙权,蜀则先主称刘备
魏曹承汉才四传,天下权归司马氏。
晋室肇兴司马炎,三王追谥昭思懿。
两三传间至怀悯,群胡云扰如鼎沸。
五凉前后南北西(自注:前凉张轨后凉吕光南凉秃发,北凉沮渠西凉季日高。),四燕前后南北异(自注:前燕慕容廆南燕慕容德后燕慕容垂北燕冯跋。)
秦前后西前秦苻健,西秦国仁,后秦苻苌。)赵前后(自注:前赵刘渊后赵石勒。)后蜀大夏相吞噬(自注:桓温李势后蜀李雄大夏赫连。)
东晋元帝建康,天下南北分形势。
南则晋宋齐梁陈,北则元魏东西魏。
北齐后周犹一隅,隋文混一朔南暨。
平陈禅周隋杨坚,夫何三世隋嗣毙。
李唐继之纂洪图,高祖太宗成功易。
武后易唐而为周,仁杰一言回睿意。
玄宗末载杨妃禄山叛逆为子弑。
肃宗东征复两京,宪宗见弑陈洪(自注:宦官。)
文宗有才诛克明(自注:宦官。),德宗猜忌任卢杞
太宗玄宗宪宗,号称三宗商可拟。
末后难制藩镇强,宦官奉立皆私议。
唐后迭兴有五代,梁唐晋汉周相继。
五代五十三年间,后有十国皆僭伪。
齐楚吴燕汉晋唐,周吴越如蜂猬。
宋受周禅握乾符,扫除僭伪皆风靡。
太祖姓赵都汴京,雪夜常幸赵普第。
太宗真仁英神哲,历代承平善继嗣。
至于徽钦金虏来,误国奸臣京(自注:蔡京。)(自注:秦桧。)
高宗南渡宋复兴,建都钱唐歌舞地。
孝及光宁守偏方,侂胄既诛由诸史(自注:弥远。)
在位历年四十馀,前有仁宗(自注:四十二年。)后有理(自注:理宗,四十一年。)
至于度宗宋祚微,皆由平章似道弃。
建隆德祐十六传,大元一统兴燕蓟
上寿皇论天变地震书1185年5月8日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八九、《诚斋集》卷六二、《南宋书》卷三九、光绪《吉水县志》卷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五月二十四日朝奉郎尚书吏部员外郎杨万里谨斋沐裁书,昧死百拜,献于皇帝陛下:臣闻言有事于无事之时,不害其为忠也;
言无事于有事之时,其为奸也大矣。
昔者贾谊陈治安之策,有厝火积薪之喻,此文帝最盛时也;
苏洵献审敌之策,有弊船深渊之喻,此仁宗最盛时也。
西汉文帝、本朝之仁宗,何君也?
后世尧舜之君也。
以后世尧舜之君而二子有积薪、弊船之喻,何也?
臣故曰「言有事于无事之时,不害其为忠也」。
今则不然。
南北和好踰二十年,一旦绝使,虏情不测,而或者曰:「彼有单于争立之祸」。
又曰:「彼有匈奴困于东胡,元魏扰于柔然之祸」。
既而皆不验,或者曰:「彼将畏我」。
或者曰:「彼不敢图我」。
使果畏我而不敢图我乎,道涂相传,缮汴京之城池,开海州漕渠,又于河南北签民兵,增驿骑,制马枥,籍井泉,又收彼之海舟入彼之内地,葺而新之,其意甚秘,其禁甚严,而吾之间谍不得以入,此何为者耶?
今夫千金之家,有巨盗焉日夜摩厉,以图行劫而夺之货。
为千金之子者,方且外户不闭,般乐饮酒,处之以坦然。
夫有其备而示之以坦然可也,无其备而处之以坦然,可乎?
而说者以为畏我,且不敢图我也。
臣所谓言无事于有事之时者,一也。
或以谓老胡北归,可以为中国之贺,臣以为中国之忧正在此也。
何也?
昔者逆亮之南侵也,空国而尽锐于一举,不知夫此胡乘其虚而夺之国。
今此胡之北归,盖创于逆亮之空国而南侵也。
是胡将欲南之,必固北之。
北之者何?
或者以身填抚其巢,而以其雏与婿经营其南也,而说者以谓「可以为中国贺」。
臣所谓言无事于有事之时者,二也。
臣窃闻论者或谓:「缓急淮不可守,则弃淮而守江」。
是不然,有淮所以有江也。
淮茍无矣,安得而有江哉!
吾果弃淮乎,虏以兵居之。
居之而不去,近则通、泰之盐利为彼所据,将无以给吾之财用;
远则吴、蜀之形势为彼所裂,将无以通吾之脉络。
盖昔者吴与魏力争而得合肥,然后吴始安;
李煜失滁、扬二州,自此南唐始蹙。
今曰弃淮而保江,既无淮矣,江可得而保乎?
臣所谓言无事于有事之时者,三也。
陛下近日之举,亦可观矣。
如曰举边帅,如曰举都统,其说是也,其意未也,何也?
今淮之东西凡十五郡,所谓守帅,不知陛下将使宰相择之乎,抑将使枢廷择之乎?
使宰相择之宰相未必为枢廷虑也;
使枢廷择之,则除授不自己出也。
一则不为之虑,一则不自己出,缓急败事,则皆曰:非我也,陛下将责之谁乎?
至于都统,则令侍从勿以见任,而必曰未显者,是求他日之将才而非求今日之将才也,举者得以塞今日之责,受举者得以逃今日之责,是上下相与为媮而已。
臣所谓言无事于有事之时者,四也。
且南北各有长技。
若骑若射,北之长技也;
若舟若步,南之长技也。
今为北之计者,尚收其海舟而缮治之,至于南之海舟,则不闻缮治焉。
或曰:「吾舟素具也」。
或曰:「吾之舟虽未具,而惮于扰也」。
绍兴辛巳南北之战,今几年矣,当时山东之功、采石之功,不以骑也,不以射也,不以步也,舟焉而已。
当时舟胜则胜矣,今几年矣,素具之舟,其可复用乎?
且夫斯民一日之扰,社稷百世之安危,孰轻孰重也?
《易》曰:「除戎器,戒不虞」。
圣人岂不知其扰哉!
夫固有大于扰者也,而曰「素具」,又曰「惮于扰」,臣所谓言无事于有事之时者,五也。
大抵天下之事有缓急。
周公相成王之时,其急在于膺戎狄;
宣王中兴之时,其急在于伐猃狁。
当今之时,陛下以为何等时耶?
金虏日逼,疆埸日扰,而未闻防金虏者何策,保疆埸者何道,但闻某日修某礼文也,某日进某书史也,是以乡饮理军、以干羽解围也。
臣所谓言无事于有事之时者,六也。
臣闻古者人君人不能悟之,则天地能悟之。
今也国家之事,虏情不测如此,而君臣上下处之如太平无事之时,是人不能悟之矣,故上天见异。
相传异时荧惑犯南斗,迩日镇星犯端门,荧惑守羽林。
臣书生,不晓天文,未敢以为必然也。
至于王春正月,日青无光,若有两月相摩者,兹不曰大异乎?
然天犹恐陛下不信也,至于春日载阳,和气播物,复有雨雪杀物者,兹不曰大异乎?
然天犹恐陛下又不信也,乃五月庚寅又有戊夜地震者,兹又不曰大异乎?
且夫天变在远,臣子不敢奏也,不信可也;
地震在外州郡,不敢闻也,不信可也;
今也天变频仍,地震辇毂,陛下岂得不信乎?
信之矣,岂得不惧乎?
臣闻匡衡云:「阴变则静者动,阳敝则明者晻」。
曷谓阳?
曰君也,德也,中国也,君子也。
曷谓阴?
曰臣也,兵刑也,夷狄也,女谒近习也。
今也日而无光,而雪寒,地而动摇,其为阴之咎證也昭昭矣。
而君臣不闻警惧,朝廷不闻咨访。
人不能悟之,则天地能悟之,臣不知陛下于此悟乎,否乎?
臣谨按国史,本朝宣和五年十月京师地震,未几有粘罕汴京之役。
绍兴三年八月行在所地震,未几有金虏寇淮甸之役。
宣和遇灾而恬不知惧,我是以有靖康之祸。
光尧遭变而诏求直言,我是以有韩世忠、刘光世之捷。
此近事之验也,不必远稽之上古也。
今或者曰:「天变不足畏,地震不足畏」。
陛下胡不引宣和绍兴之事而观之乎?
臣所谓言无事于有事之时者,七也。
自频年以来,两浙最近则先旱,江淮则又旱,湖广则又旱。
一方有旱,则民之流徙者相续,道殣者相枕。
常平之积,名存而实亡,入粟之令,上行而下不应。
而无事,尚未知所以振之救之;
动而有事,将何仰以为资耶?
昔者汉之伐匈奴,必实塞下之,伐先○必籴湟中之谷。
今也仓廪府库非徒无馀也,且不足也,而或者以为无足虑。
臣所谓言无事于有事之时者,八也。
古者足国裕民,惟食货。
所谓货者,今之钱币是也。
今之所谓钱者,富商巨贾、近习阉官、权贵将相,皆盈室以藏之,列屋以居之,积而不泄,滞而不流。
至于百姓三军之用,则惟破楮券尔。
一旦缓急,破楮券可用乎?
当是之时,万一如泾原之师,因怒粝食蹴而覆之,出不逊语,遂朱泚之乱,可不为寒心哉!
臣之大忧,实在于此,而或者曰「楮券可以富国」。
臣所谓言无事于有事之时者,九也。
臣闻善为备者,备兵不若备粮,备粮不若备人。
古者立国必有可畏,非畏其国也,畏其人也。
苻坚欲图晋,而王猛以为不可,谓谢安、桓江左之望,是存晋者二人而已矣。
异时名相如赵鼎、张浚,名将如岳飞、韩世忠,此金虏所惮也,近时刘珙可用则蚤死,张栻可用则沮死,万一有缓急,不知可以督诸军者何人,可以当一面者何人,而金虏之所素惮者又何人耶?
而或者谓「今日文武之才,皆有其人。
人之有才,用而后见」。
闻之《记》曰:「茍有车,必见其式;
茍有言,必闻其声」。
今曰有其人,而未闻某人如古之名相,某人如古之名将,是有车而无式,有言而无声也。
且夫用而后见,非临之以大安危,试之以大胜负,则莫见其用也。
平居无以知其人之能否,必待大安危、大胜负而后见焉。
见其成事幸矣,万一见其败事,悔何及耶!
昔者谢玄之北禦苻坚,而郗超知其必胜;
桓温之西伐李势,而刘惔知其必取。
于履屐之间,无不当其任;
于蒲博,不必得则不为。
二子于平居无事之日,盖必有以察其小而后信其大也,岂必待用而后见也哉?
而今之说者曰:「文武之才皆有其人,人之有才用而后见」。
臣所谓言无事于有事之时者,十也。
臣愿陛下超然远览,照然远寤。
勿矜圣德之崇高,而增其所未能;
勿恃中国之生聚,而严其所未备;
勿以天地之变异为适然,而法宣王之惧灾;
勿以臣下之苦言为逆耳,而体太宗之导谏;
勿以女谒近习之害政为细故,而监汉唐季世致乱之由;
勿以夷狄仇雠之包藏为无他,而惩宣、政晚年受祸之酷。
责大臣以通知边事军务,如富弼之请,勿以东西二府而异其心;
委大臣以荐进谋臣良将,如萧何所奇,勿以文武两涂而殊其辙。
勿使赂宦官而得旄节如唐大历之弊,勿使货近倖而得招讨如梁段凝之败。
以重蜀之心而重荆襄,使东西形势之相接;
以保江之心而保两淮,使表里唇齿之相依。
勿以海道为无虞,勿以大江为可恃,增屯聚粮,治舰扼险。
君臣之所咨访,朝夕之所讲求,姑置不急之务,精专备敌之策,平居无事,常若敌至,庶几上可消于天变,下不堕于戎心。
《诗》云:「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
若曰阴雨既至,而后彻桑土,则伊尹、周公、孙武、穰苴亦不能为矣。
虽然,天下之事有本根,有枝叶。
如臣前之所陈者,皆枝叶而已,所谓本根,臣请之。
臣尝读《三国志》,见杜恕上疏于魏明帝,臣以为深有当于人心者。
如曰:「陛下忧劳万机,或亲灯火,而庶事不康」。
又曰:「今朝臣不自以为不能,以陛下为不任也;
不自以为不知,以陛下为不问也」。
又曰:「每有军事,诏书常曰:谁当忧此者耶?
吾当自忧尔」。
又曰:「知其不尽力也,而代之忧其职;
知其不能也,而教之治其事」。
之意,盖谓人主不可以自用,而人臣之不忠者,幸于人主之自用;
人臣不可以不任责,而人臣之无能者,患于己之任责。
细故小物而人主自用,人臣不任责,犹未害也,至于军事,而犹曰「谁当忧此,吾当自忧」,今日之事,将无类此?
臣闻之《易》曰,乾为君。
乾之道,何道也?
代有终者,坤也。
行水火山泽雷风之用者,六子也。
乾何为哉?
君道亦然。
孔子曰:「天何言哉?
四时行焉,百物焉」。
尧舜至于文武,罔不行此道;
自六经至于《语》《孟》,罔不讲此言。
惟汉之晁错,以为不然尔。
其说曰:「人主不可以不知术数」。
夫以孝景恭俭之资,去成、康不能以寸,然德减于孝文,变于七国,实误之也。
陛下之圣,舍己如舜,从谏如汤,毋我如孔子无可无不可汉高帝,而太平未致,中兴未闻,夷狄寇雠若未有以备之者,得无有如晁错者惑圣听而误圣心者乎?
传曰:「木水有本源」。
陛下圣学高明,惟思其所以本源者。
臣昧死上愚言,惟陛下财择。
臣一介小臣,不胜愚忠,冒犯天威,罪在不赦。
臣无任惶惧战剽之至。
万里昧死百拜!
右军帖后 北宋 · 黄庭坚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一六
右军益州书,凡三十许帖,铨次者误置两卷中耳。
按周抚字道和穆帝永和三年桓温成都李势降,以抚为益州刺史
彭模击范贲,获之,益州平,封建城公
在官十年,卒,人庙祠之。
后蜀二主孟知祥后唐明宗天成元年丙戌西川节度癸巳封蜀王甲午称帝,是年殂,号高祖。子仁赞立,更名昶宋太祖乾德三年乙丑灭蜀,归降,在位三十一年。合二主,三十二年) 明末清初 · 郭之奇
 押词韵第七部
知祥初为北都留守郭崇韬将伐蜀,言于庄宗,谓其信厚有谋,得川求帅,无踰此人。韬既平蜀董璋在幕,呫嗫其门,竟得东府。韬既冤死,河东兵变,知祥乘传,遂握西节。李严自恃恩旧,来监其军。知祥谓曰:“而前奉使王衍,归请伐蜀,遂致两国皆亡。今而复来蜀,人惧矣。”揖而斩之。夫祥始繇韬引,复诛李使。朝廷不疑其心,复置其罪,则以国之姻戚,亦会时当嚣动,务存姑息耳。董璋效之,诟李仁矩于阶下,泣拜得免。既镇阆州,饰奏于朝,北军将发,与知祥争盐开隙,闻而通好,连兵守剑。既破阆,而族仁矩;祥亦陷遂,而枭鲁奇。迨夫重诲中止,敬瑭北归,嚣述可安兔窟。岂意孟戚皆完,董宗独殄耳。馀复竞犬牙,李陵绝归汉之心,彭宠婴子密之祸。之拊膺涕泣,死有馀辜。知祥因而据有全蜀,则始终有天幸矣。其始终有天幸者何?韬平蜀而祥居川,浚井者一人,汲井者一人也。得罪而祥叨功,驱鱼者一人,收渔者一人也。当时庙议,谓西川并于一贼,抚众守险,取之益难;于是密窥进取。未几败,屈意抚之。是以墨制方行,礼使遽至。蜀王册而明宗殂,潞王立而成都帝。三时黄幄,五夜素帷。处回之涕空潸,仁罕之备方设。六臣受遗,惟季良差不负夙昔也。然祥之负君负友,诚非一事,可概责其臣乎?自此而阻固河山,竞作奇巧。保三蜀之长策,职贡罔闻;通北汉之蜡书,内谍已献。宋师自发汴至受降,凡六十六日。孟氏自王蜀至国亡,凡三十三年耳。然而太祖以解貂泣众,全斌以黩货蒙贬,曹彬以图书受褒。君臣若斯,其成功非速也。若夫孟昶,饰宝溺之器,昭远侈如意之言。李昊脩世降之表,上下若此。其延祚三纪,始终天幸。是欤,非欤?
蜀山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年。
丛蚕已逝俾明死,力士初通秦塞烟。
石门剑阁天虽险,栈道钩梯地可连。
刘禅早失阴平路,李势葭萌复自颠。
画红楼下非前府,濯锦江头变雪鋋。
碎首元功馀血洒,号呼士卒万声喧。
呫嗫门人终节度,多谋国婿始乘传。
谁使知祥成翼虎,亦繇董氏作丛鹯。
进奏官还陈腹诏,董门既族孟门全。
一般逆罪分刑典,东西从此怨雠缠。
鸡踪反戟狐狼灭,马捶遥挥兔窟全。
牙兵尽作诸冲队,墨制新从五镇宣。
九旒殊锡何须赐,半载虚称谬握乾。
六臣受遗谁堪倚,七宝妆成百器奸。
北汉蜡丸书已漏,李家降表墨犹鲜。
自方诸葛人何在,望帝终教作杜鹃。
附成三主汉二主李雄晋惠帝永兴元年甲子僭号,特之子也,在位三十一年。立兄荡之子班为嗣,班即位,子期弑班袭位,三年。特弟太傅骧之子汉王寿幽期自立,改成为汉,六年。子势立,四年;晋师破蜀,势降,至建康封归义侯穆帝永和三年丁未也。合五世四十四年) 明末清初 · 郭之奇
 押支韵
前军英武,李雄所以继志也。李氏自巴西略阳,至雄父特,偕弟庠、流阴结六郡流民。值赵廞谋据蜀,倚为爪牙。杀庠,而特、流袭走死,朝廷论讨功,特、流皆封侯。及罗尚刺益,纳辛冉之邪说,迫遣流民。特因众怒,攻冉及幸而馘特,流与荡、收合馀众,卒能转败为功。流谋归降,赖力阻,复破孙阜而走,李氏之事遂成。荡以战死,流以病终。雄据成都,遂窃帝号。李氏一门,死者死,君者君,迁虏而得众得国,屡蹶屡张,田常之智弗若矣!以俭约宽惠得人心,爱其兄子班仁孝好学,舍己子而子之。让国与贤,贤于宋宣、吴祭矣!班既嗣,亮阴如礼。之子越与期弑班于殡宫,加以戾谥。仁孝之报,固如斯耶?期既立,越为相国,多行不义。汉王寿诛越幽期,然心羡数年天子之荣,违称藩于晋之约。刑杀御下,侈丽居身。子势嗣淫。箕裘若斯,欲不亡国,得乎?桓安西长驱而至,袁江拔剑而登略阳李势叩头死罪,当恨寿不早从臣晋言“主荣臣显”也。然既入建康,侯以归义,不远胜于、尚之走死乎?小人之泽,五世而斩。成、汉于晋,不可谓非厚幸矣。成三主、汉二主,皆李氏。皆李氏,何以分成、汉王寿处士谋,违处士约,幽期自立,因而改成为汉也。寿者何?特弟骧之子;初封建宁王,徙封汉王,皆李氏近属也。处士者何?巴西龚壮父叔为特所杀,欲报仇,积年不除丧。寿以礼辟之,不应;而为寿谋,发兵奉晋。寿既窃帝,徵为太师誓不仕,后因寿求言,复上封书申前议。寿惭,秘而不宣。遂称聋痹,终身不至成都。天下无王,匹夫蹈道。家愤既雪,臣义卒明。鲁连、田畴,何多让焉!此时复有舍人杜袭,作诗十篇,托言应璩以讽;罗、解思明李演同劝尊晋,寿皆不纳。且见杀,思明亦坐谏而死。国之不亡,以数人也。人亡家瘁,李亡自亡也。晋师既还,蜀之遗臣复立故国师范长生子贲,以妖异惑众,旋而授首。助逆之报,真恢恢不漏矣!助逆者谁?范长生也。其助逆云何?范故青城山处士,涪民依之。当李军饥窘,长生资之复振,后诣成都迎门执板,尊为天地太师父。奸天名子,贪天弃能,卒逃天网乎?于戏!巴西青城,彼亦一处士,此亦一处士也,流连于成、汉之兴亡。感其轶事,遗人以为叹息。
民向其利果何如,巴西得众踵陈施。
赵廞谋窟张牙爪,罗尚为丛迫众离。
始难特流终继殒,前军英武始承基
七章立法标成,天地何繇有太师
执板迎门空礼下,思兄易子反相夷。
岂知仁嗣翻为戾,吴光肠炙乃逢期。
成运将终忽改汉,汉王窃帝倚前资
举国称藩违夙誓,数年天子仍自为。
漫劳龚壮勤封事,谁省应璩托讽诗。
可怜处士伤心绪,积岁难伸忠孝思。
李势叩头真善俯,袁乔拔剑已登陴。
颇疑妖异长生子,橐首成都谁实贻。
助逆安能希漏网,传家岂得废忠规。
略阳归义须臾变,哲话惟存龚杜辞。
上宰相书(时任福建市舶 南宋 · 林之奇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三、《拙斋文集》卷七
某冥顽之质,畴昔门下知奖成就之大赐,缺然未知所以报称洪造之万一者,而疾病痼之,俾不获以驽钝自效。
今者恭遇钧旆还朝,再持魁柄,以弥纶海内之务,赞翊圣主,登崇英俊,以开创太平之基业。
某当此千载难逢之会,幸而沉痼有瘳,诚愿伸喙披臆,一展胸臆之所欲言者,以图报恩造之万一,岂敢泯默以自弃于妄庸无取之域哉?
某窃观圣朝近日厉兵积粟,修车备器,图为大举,将欲蹙牙犁庭,深入朔漠,禽颉利,朝呼韩,以纾吾中原士马之愤气,尽还祖宗之土壤,盖有日矣。
庙朝之上,宗工硕德讲之既熟,策之既精,方且旁诹博访,不遗一介之善。
此正儒学之士披肝胆,露情素,以自竭智勇之秋也,果宜隐情惜己,自同寒蝉哉?
某切有区区蠡管之见,愿借竿牍之勤,致诸门下,自谓稍合时宜,未知果可以裨助朝议之万一乎?
姑试陈之,惟门下择焉。
某窃尝谓天时有机,地理有宜。
行其机,天不能使之败;
失其宜,地不能使之胜。
是以自古英雄之大有为于世,豪杰将欲出而赴功名之会者,固自有进取之常势存焉。
唐一行合两戒山河,分为南北二纪。
南纪之地,经纬吴楚,缠络江汉,雄据山河之半,而惟以巴蜀为负险用武之国。
盖巴蜀者,南纪之首,而江汉上流固其尾也。
昔者三国鼎峙之时,刘备得其首而尾不掉,孙权得其尾而首不振,是以两无成功。
孙权之于吴,非无贤能,非不英武,然而算计见效,卒以不赡者,何哉?
盖由江左以图中原,非所谓进取之常势;
而其进取之常势,实在南纪负险用武之国,则巴蜀是也。
古之人由江左而得中原,收成功,蒙显效,盖有之矣,刘裕、桓温其人也。
温之举也以先得李势裕之举也以先平梁益,莫非用以为资也。
然则由江左以图中原,必以巴蜀为进取之常势,其理昭然无疑矣。
譬之人之四支百体,平居暇日,脩容仪,饰言动,固不可以阙;
一至于与人斗,则用力举在其首焉。
有与人斗者,不由其元首之力,而可以求胜乎?
江左而图中原,纵使其兵谋将略能以侥一时之胜,如周瑜赤壁谢玄淝水,论其势力之所至,固宜有天下大半,而曹操、苻坚厄于此时,一败涂地,濒于死亡,不能自振,宜其乘胜席卷中原之地,以全三光五岳之气,立成帝王之业,为万世社稷永永之传,此破竹之势也。
然而吴、晋之所幸者,惟此一胜耳,一胜之外,曾不得中原尺寸之地,是何耶?
盖由江左而图中原,必非进取之常势,虽乘此二胜者尚且无以善其后,而况其琐琐者乎?
朝廷比者肆六月北伐之师,前茅所指,曾未旬浃,遽已有虹县符离之捷,捷音所暨,驩声喜色,周浃环宇。
某于是时,实持此窥管之见,固执不变,方且以平昔胸臆之所怀者为王师旦夕虑之。
偶有专介部本司纲运,至淮上,某不避僭越,以区区此言为督府参赞舍人诸公言之。
未几,忽闻王师覆于符离,其所挫衄,视畴昔之胜有不足偿者。
某妄庸人,岂敢缪谓未战而能知败徵?
盖以天时之机、地势之宜而审观之,实见夫是理之昭然,是以设为不易之论如此。
今既噬脐之不可悔矣,敢复以是为门下献。
窃谓王师他日必欲北首以图中原,复故壤,其势必宜用巴蜀为资。
诸葛孔明所谓天下有变,则一军向宛,一军出秦川者,此实不易之常势也,桓温、刘裕之功可睹矣。
或乃浮江涉海,以下梁宋,举齐赵,平燕绝塞,径拔虏庭,此非不可以望隽功;
抑形不便,不利,非所谓进取之常理,则必不可以一望十全之功也。
夫兵不厌权,时焉而已。
先人有夺人之心,震霆不及掩耳是也;
后人有待其衰取果者,须其自落是也。
王师曩日既已惊泗、宿,震亳、汴,一胜一负,更相乘除,则彼既知掩耳于霆震,而不失为夺其心矣。
为今之计者,固当巽以行权,遵养时晦,假之岁月,谨吾内脩外备,使江淮藩篱之圉截然有不可犯之,然后为进取之常势,因用巴蜀为资,出于负险用武之国,以乘其自溃自落,然后取之,不亦便乎?
政不宜若是其亟。
某眇才疏远,率尔有言,僭干于庙议,诚为犯分,诚为躐等。
顾以受门下深知,政图所以裨补万一。
用之所在,迟之岁月,不可追悔者,是以属因专介,即遽为门下言之,诚冀愚者之一得,或有以裨高明之万一耳。
冒黩威严,下情不胜惶恐之至。
大剑山 宋 · 慕容佰才
五言排律 押麻韵
李势非嵎虎,公孙是井蛙。
圣朝无外户,夷壤尽为家。
叠嶂宁须铲,停鼖久废挝。
原鳞生骆谷,钓驷入彭衙。
关失千年壮,方来万里遐。
商渊宁澒洞,使节偏谽谺。
岑蔚谁惊鸟,丰茭自乐麚。
烽屯开雨雪,樵爨老烟霞。
帝德朝宗地,仙游上汉槎
赏奇酬酒兴,摛藻谢诗葩。
阶走枫林叶,窗催桕烛花。
山亭无刻漏,隐几待鸣鸦(清蔡毓荣康熙四川总志》卷三六)
酌古论二 其二 邓艾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三一
自古英伟之士,乘时而出佐其君,其所以摧陷坚敌,开拓疆土,使声威功烈暴白于天下者,未有不本于谋者也。
盖其平居暇日,规模术略定于胸中者久矣,一旦遇事而发之,如坐千仞而转圆石,其勇决之势殆有不可禦者。
故其用力也易,而其收功也大,非径行无谋,侥倖以求胜也。
故夫侥倖以求胜者,幸而成则为福,不幸而不成则为祸,祸福之间相去不能以寸。
此君子之论所以无取于斯也。
然其间有实出于谋而其迹若幸,有实出于幸而其迹若谋者,虽君子不能无惑。
何者?
疑似易乘也。
桓温之伐蜀也,师次笮桥,李势率众出战,龚护战没,众惧欲退,而鼓吏误鸣,遂进破之。
此其迹若幸也。
然温之谋蜀,审其必破,然后进兵而伐之。
使鼓吏不误鸣,则岂将遂退耶!
故吾谓温见客主殊,而又决死于一战,不若遂因恐惧,姑命退军以懈其心,乘其懈而击之,结阵而前,可以大胜。
曹操之所以破张鲁也。
谋未及施而鼓吏误鸣,士卒勇斗,一举荡之。
天下之人见其功而不见其谋,皆曰:「笮桥之胜,幸也」。
谢玄之禦秦也,师次淝水苻坚拒岸而军。
使人请麾众少退,而众相蹂,遂进败之。
此其迹若幸也。
然玄之拒秦,审其可败,然后进兵而禦之。
使退军整齐,则岂将遂已耶!
故吾谓见众寡不敌,而坚又求奋于一举,不若请其退军,进兵求战,佯败反走,俟其半济而击之,挫其前锋,可以得志。
韩信之所以破龙且也。
谋未及骋而众相蹂,因引精锐,一战覆之。
天下之人见其功而不见其谋,皆曰:「淝水之胜,亦幸也」。
夫所谓幸也者,尝试之而偶得之也。
不幸而或不然,则不能有所处矣。
彼二人之所以为谋者如此其久也,制胜之术如此其深也,虽胜之似偶然,使其不然,亦不害其为胜,何名为幸哉!
然史氏不能少发之,而二子之志掩抑不伸,非有智者,孰能辨之?
邓艾攻蜀,自阴平道无人之地数百里,冒险历艰,无所不至。
则裹毡推转而下,将士悬崖鱼贯而进,卒破诸葛瞻,降刘禅
天下之人皆以为能冒险、谋胜也。
吾尝论之,使能拒束马之险,则将不战而自沮;
忍数日不降,则将束手而就缚。
彼艾特以侥倖而成也,何足道哉!
宋武帝慕容超,引兵直度大岘,卒能破之。
彼策必不能拒故也。
能策必不能拒乎?
唐太宗既破宗罗睺,以二十骑直造薛仁杲城下,卒能降之。
彼策仁杲必出降故也。
能策必降乎?
皆不能素策之,而率兵径进,岂非幸其或成哉!
自古幸而成功者多矣,死而论定,未有如邓艾之欺于后世者也。
资政殿大学士少师楼公行状 南宋 · 袁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七八、《絜斋集》卷一一
曾祖常,朝议大夫,赠太师
妣翁氏,赠陈国夫人
祖异,徽猷阁学士朝议大夫,赠太师追封楚国公
妣冯氏。
父璩,赠兖国公
妣汪氏,赠兖国夫人
公讳钥,字大防,旧字启伯,姓楼氏,著籍于明,明今为庆元府
粤自周武王封有夏之后于杞,为东楼公,子孙因之以楼为氏。
国朝家于婺,于明者最著,相传为明楼氏,由婺徙焉,本一族也。
家于婺者,绍兴间襄靖公炤签书枢密院事,其门始大。
家于明者,其盛久矣。
公七世祖讳皓,六世祖讳杲,皆卓卓有贤行。
至高大父郁,寖以昌大,自奉化徙鄞,卜居于郡城之南。
儒学精深,为后进师。
皇祐中擢第,得庐江主簿,以禄不逮亲,弗肯仕,赠正议大夫
太师兴化军台州,皆有惠政。
楚公政和间,以才侍从再牧乡邦,名所居坊曰昼锦。
兖公历官中外,仁厚廉直,蔚有令闻。
三世皆以公登廊庙,赠至极品,门第之盛,于是鲜俪矣。
公幼警敏,始就外傅,乡人王先生默、李先生鸿渐为严师。
既冠,三山郑屯田锷寓馆乡邻,公又师之。
隆兴元年,试于南宫,主司伟其辞艺,欲以冠多士。
而所答策偶犯庙讳,胡忠简公知贡举洪公奏言其故,有旨置末等之首。
是岁廷不策士,即礼部所次定为五等,赐同进士出身
以启谢诸公,胡公大称之曰:「此翰苑长才也」。
明年,中教官选,调温州州学教授
范物以躬,出入冠带惟谨,日与周旋,讲明为学之要,务在笃实,毋溺浮华。
议论有可采者,问所从来,具以实对。
公爱其不欺,再三奖之。
学者日益归心,争执经席下。
里居贤士大夫称美一辞,相与定交。
公亦虚心叩击,甚于饥渴。
于是学问之源委,治道之纲目,制度之沿革,靡不研究,胸中之蕴日富。
秩满,诸公饯送之。
公请益焉,或告之曰:「前辈有云,拆破藩篱即大家。
君之藩篱,不忧不拆,直恐过甚尔」。
公正色曰:「某于无利害事则拆,有利害事则否」。
闻者悚服,乃知公虽气貌薰然,物我浑融,而其中介特有不可夺者。
立朝之大节,盖定于此时矣。
详定一司敕令所删定官,对选德殿,论:「善为天下者,贵实用不贵空言。
名为空言,而实可底绩者,乃所以为实用;
名为实用,而行之无益者,适以为空言。
陛下大开言路,收揽人才,念治功之未集,鄙无用之空言,而务求其切于用者,诚得孝宣总覈之意。
而进说者不思,旁援曲取,毛举细故。
民力方匮,而言利不已;
令日繁,而变更益增;
委以经画,课其绩效,则蔑焉无称。
曾是以为实用乎?
魏徵劝行仁义,近于空言。
封德彝法律之说,若实可用。
太宗惟徵言是从,以成贞观之治,且曰:『惜不使德彝见之』。
然则孰为实用,孰为空言,惟陛下审思之」。
时禁中火,公言:「魏相之事宣帝,多以异闻为言;
李沆之相真宗,每奏不美之事。
此忠臣爱君之至也。
人主尊居九重,生杀在我。
谄士日献佞说,而直臣难以尽言。
祥瑞之出,则润色以张大其事;
灾异之见,则掩覆而变易其占。
此二者,臣之所忧也。
陛下之畏天,可谓至矣。
不以崇高富贵为乐,而惟水旱盗贼是忧。
天之仁爱陛下,亦可谓至矣。
不以休祥为太平之应,而时出灾异,为儆戒之端。
罪己而兴,断非虚语,遇灾而惧,亶惟盛德。
臣愚欲望陛下深求其故,何如斯可谓应天之实,勤而行之,上答天心,下遂人欲。
今日之异,后日之福也」。
上嘉纳之。
修淳熙法,议者欲降太学释奠为中祀,与右学等。
公曰:「乘舆临幸,于先圣则拜,武成惟肃揖,厥礼异矣,祀可均敌乎」?
遂得无变。
玉牒所检讨官,以进《仁宗皇帝玉牒》迁秩。
复因面对,申述《玉牒》中所登载圣语,愿持守勿渝。
又请念财赋之孔艰,罢土木之不急,敢言人所难言。
公之进用,参政龚公力也。
受知虽深,而谒见有时,无阿比之迹。
三岁不迁,安恬自若。
及龚公去国,出其门者皆罢,而公独不及。
力求去,添差通判台州
太史公以故相侍经幄,壮公此举,曰:「何其决哉」!
宗正丞范揆出领郡事,性刚急,喜怒过差,官吏震惕。
公俟其气定,徐以一二语解之,必翻然以改。
铜钱之禁,入海五里,尽没其赀。
有商冒法,而狱稍缓。
临海县弓兵郑庆诉守臣郡丞之正员于朝,提点刑狱赵某被旨覈之,密以叩公,公曰:「禁所以严,为越海也。
今犹在城下,事理甚明,而辄诬之。
又名其守贰,阶级紊矣,而可纵乎」?
赵悟,具以实奏,遂论郑庆如法。
太常寺主簿,以先讳辞,改宗正寺主簿
奏对称:「人主之德与臣下不同,百行众善,一毫无歉,万几庶务,一事无阙,然后足以御四海而图治功。
故虽尧舜之圣,而曰『儆戒无真』,曰『兢兢业业,一日二日万几』,此心未尝斯须忘天下,惟恐吾身有毫发之不及也。
臣不佞,窃希古人责难于君,耻君不及尧舜之意,欲望陛下仰稽往古,俯鉴近代,兼备其可为法者,而力去其所当戒者」。
又曰:「国家深长之计,不可速成,要当审订。
凡行之而终无益者,必尽省之。
可行而尚费岁月者明著于籍,次第而为之,不办不止,则事有端绪而治效可睹矣」。
太府寺丞
俄除太常博士,班寺丞下,上疑焉,丞相言:「议礼之地,最要得人,臣欲重其选尔」。
公复以家讳请仍旧职,许之。
宗正丞,对延和殿,言:「天下之大患,每起于细微。
汉之党锢,始于南北二部之谣;
唐之朋党,始于二三士大夫不得志之徒。
事之初生,若不足虑,横流不止,害不可言。
今朝廷清明,岂复有此。
然端倪已见,不敢不言。
道者天下之所通行,学者士君子之所当务。
秦、汉而下,此道不明,论说相夸,去本逾远。
国家累圣传授,丕阐大原,名儒间出,究极微旨,然后语道者不涉于异端,为学者不至于无用。
恭惟陛下得执中之传,体克己之仁,严谨独之戒,笃正心诚意之学,躬行此道于上,而士大夫讳言于下。
凡端谨好修,谈论经理者,例指之为伪学。
小则讥笑,甚则疾之如仇,不谓圣世乃有此风。
《诗》曰:『君子实维,秉心无竞。
谁生厉阶,至今为梗』。
士大夫自相倾轧,为害最大。
惟人主能用中,然后可以消弭。
谓宜明诏中外,咸推无竞之心,勿徇偏曲之见,精白一意,以仰承人主之休德」。
奏毕,上曰:「卿惧其为党耶」?
公言:「陛下建中立极,躬行著见。
属者赵雄辞位,人皆意蜀士必相继去,而陛下方叙迁之,或召用焉」。
上曰:「唐世人主云:『去河北贼易,去朝廷朋党难』。
朕尝笑之,有何难事,特主听不聪尔」。
公顿首谢。
又言:「仁宗开天章阁,命名臣条上当世急务;
太上逐权臣之党,更化善治。
皆在履位二十馀年之后,非始勤终怠者可比。
臣愿陛下益自警励,及此閒暇,亟为永图。
孟子之格言,明政刑之二柄」。
丁兖公忧。
服除,选知温州
视事之始,邑长咸至,谕之以经赋之外,秋毫不取。
申吏卒入乡之禁,豪民慢令,三不如约,始严追胥。
又不服,言于郡,逮治之。
宰所欲言,有不可形于公牍者,密缄以报,吏无得预。
郡计仰于酒课,吏请严禁,公曰:「吾奉使典州,首在布宣德意,奈何以是为急?
姑置之」。
久而惩其已甚者,威刑罕用,课入增衍。
尤详于听讼,咸得其情。
已悔而终止者,听其息讼。
闺门幽昧事,则掩覆之。
或称辟廱司业之后,乞以限田免役,争者不服,而莫能难。
公曰:「安有终于承直郎而为司业
是必尝以辟廱正兼摄尔。
官品既殊,限田随减可也」。
其人遂屈。
刘生诉小商负钱十万,官责之偿,负家忽以商溺死告,纷拿于庭。
既而得尸沙碛,遂以为真死矣。
公谓永嘉曰:「此事可疑者三:遗鞋于岸,而足贯屝屦,一也;
溪流激急,形骸已散,二也;
小人贪赏,知死者寡发,为假髻以实之,三也。
意其流尸乎。
彼方潜窜,而适与兹会,故益肆其欺尔。
不如姑资送之,若商实死,而密迹捕焉」。
尉如其策,果得之平阳道中,人以为神。
遂正其罪,而督逋如故。
又谓刘生:「彼蓝缕如是,何所从出?
勉使折券,出自汝意」。
于是释之,阖郡服其明恕。
公又虑乡落间疾苦不能上达,咨于士大夫之郊居者甚悉,故田里情状,若亲睹然。
乐清主簿唐煜有能名,叩以邑中利害,具言有方质者大为奸利。
公默不泄,久而得其实迹,并与其党号八虎辈黥窜之。
是邑之左原,民多蔬食,而盗贩者众。
牙侩有被重伤几死者,其党扬声报仇,将以上巳日举事。
老而黠者,至谓:「方腊之变,五月县令姓秦
今二事皆同,变且复起」。
邑人大恐。
而倡之者,主名不立。
令微伺得之,单车至其所,指旧习魔教,而今祀神不预,陈庆等数人,执以诣郡。
公编隶其为首者而逐其徒境外。
堂帖问故,公直陈本末,且援苏公洵之语:「有乱之形,无乱之实,是谓将乱,不可以有乱急,不可以无乱弛」。
丞相周益公然之,遂锢陈庆终身,而公名著矣。
光宗嗣位,赴行在奏事。
公进言:「人主初政,当先立乎其大者,至大莫如恢复。
欲谋西北,先保东南,诚能加之圣心,自然畏天益谨,遵祖宗法益严,事亲益孝,求贤必广,用财必俭。
谗谄面谀之人自疏,嗜欲宴安之念自息。
边防以修,军政以肃,故虽甲兵未动,而恢复之计成矣」。
又曰:「国家用度日广,租税已重,又有茶盐榷酤之属,既专其利,则不得不立法以禁止之。
至于今日,网密甚矣。
欲望陛下轸念元元,以设禁为不得已,而犯法者非甚可罪,凡有创意增益者,寝而勿行。
或惩其尤,所以保护元气而寿天下之脉也」。
考功郎中,兼礼部,进对言:「无难之世,圣人畏之。
如人之一身,时有小疾,起居饮食,无不戒谨,固有尪羸而寿考者。
强壮之人,气血方盛,恣所欲为,疾偶未形,因谓之安,此固良医之所惧也。
今日之无事,乃陛下爱日之时。
无益于治道者,宜缓于施行;
而所当豫备者,旦旦而图之,以待可用之机,以保盈成之业」。
时民多流移,公又曰:「富弼赈济之政,在本朝为称首。
然考其时,弼守青州,流民乃自河北而来,弼不以非吾土之人而不任其责,调护惠养,委曲周尽。
迨麦熟而归,又与以道路之费。
收其强壮,以备卒伍。
今日流民颠顿暴露,未知息肩之所。
臣愚欲望睿慈恻然兴念,诏监司帅守各以富弼之心为心,随宜措置,救于濒死,实国家之仁泽也」。
考功为今显曹,士大夫资历升转之属,靡不由之,吏缘为奸,小有不合,动成留滞。
公曰:「昔人以简要清通为尚书郎之选,讵当尔耶」?
考覈精详,宿弊寝革,人得所欲焉。
潘显伯之狱,定法过轻,一时官吏俱责。
公因转对言:「宸断如此,足以惩奸矣。
顾恐自时厥后,惩创往事,议谳之际,未免刻深。
望速以玉音谕之」。
国子司业
先是居此官者,多以学校旧游为之。
司成许公识公之贤,语诸生之送别者曰:「楼公之进,虽不阶舍选,而修其职业,殆将过之」。
既而信然。
诸生有与其长交讼者,公以为礼义教化之地,不当遽以法令从事,姑迁延之。
度其两忿渐息,而后罚之有差。
凡所施为,采诸公议。
自纠录而下,必择其实堪表倡者,毫发无私,人人悦服。
会雷雪交作于仲春之月,应诏条陈阙政言:「疏远之臣,惟愿陛下之忧勤;
亲密之臣,惟愿陛下之逸乐。
忧勤则幽枉必达,下情得通,而膏泽及民矣;
逸乐则伺候颜色,干求恩泽,而私意得行矣。
陛下自雷雪之变,忧形玉色,宵旰兴叹,度数日间,干请必希。
以是推之,圣心忧勤,恩倖自远,诚能日谨一日,宸襟泰然,渊静鉴明,其视燕游之惑,岂不相千万哉」?
又曰:「今朝行不闻直声,而或以多言见黜,士气消沮,无敢论事,岂国家之福哉?
臣愿陛下开忠直之路,窒宣谕之门,遇灾而惧,不讳尽言,力行消弭之道」。
太常少卿,改太府少卿,亦以家讳故,兼玉牒检讨官
起居郎直前奏事:「进德可以养生,养生可以进德。
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气,不可过盛,亦不可过弱,惟得其中。
则养生之要,心广体胖,神气舒畅,虽有阴阳之寇,岂能为吾害哉」。
权中书舍人,缴奏录黄,无所顾忌,戚里近习,望风畏缩。
时干请恩泽,有为给事中封还,而意未厌者,援次官故事,上问为谁,则以公对,上曰:「朕亦惮之,不如止也」。
刑部建言:「天下狱案多奏裁者,中书之务由此不清,请令实有疑者始奏」。
公曰:「三宥制刑,古有明训。
宜详而略,伤圣世钦恤之仁」。
力论不可,乃止。
会庆节上寿,扈从班集,乘舆不出,公言:「陛下承付托之重,以天下养,犹未足以报天地之恩。
今百官趋班,恭俟鸣跸,而烛残日出,寂不闻声。
今日何日,而可若此?
愿深思大计,形于告谕,若曰属以事,不及称寿,今欲以某日诣重华宫,则群疑顿释而两宫交欢矣」。
《玉牒》、《会要》、《圣政》书成,涓日以进,而屡更之。
公言:「事有至大,而陛下以为至小;
朝夕之所当行,而视之如旷典。
此所以疑而惧,惧而忧。
进香一出而人心欢然,会庆一不出而人心遽骇,事可睹矣。
《圣政》之成,全载寿皇一朝之事,《玉牒》、《会要》足成淳熙末年之书,陛下所以奉承诒谋,铺张圣父之闳休者,惟有此尔。
礼仪咸备,俄又迟之,万众震惊,莫晓其故,殆非所以全圣孝也。
惟速定其日,无复再展,以慰天下之人」。
又奏:「累岁随班末,见陛下上寿重华,欢动慈极,又见嘉王日趋朝谒,恪勤不懈,圣心必喜。
窃料寿皇望陛下之来,亦犹此也」。
于是,天子感悟,越六日进书成礼,薄暮乃还。
侍御史林公大中弹奏大理少卿宋之瑞,不从,迁吏部侍郎,力辞,与郡。
公与给事中尤公袤奏言:「大中最蒙眷注,今因论一少卿而同日与郡,实伤国体。
公议皆愿还大中言职,或留之论思献纳之班。
若不可留,亦宜优礼以遣之,与被论者殊科,犹足以示四方也」。
寻诏之瑞与祠。
和州刘炜将漕淮西,以禁私铸钱,一路大扰而罢。
庙堂称其已然之效,有旨复与监司
公奏:「炜行一切之政,不生事者幸尔,尚可以为功乎?
此命一出,必大骇物论,且无以谢淮甸之民」。
丞相颇不悦,公曰:「吾有去尔」。
罗公点时为兵部尚书,为丞相之,始悟而止。
公以母老思归,乞祠不允,人知其为刘炜也。
应公孟明从容语及之,公曰:「士大夫临小利害,此心犹在兼顾间,盖途辙从此分尔。
窃鄙之,故不敢不勉」。
应公极叹重之,语人曰:「是公利害之间,其守正如此,真可敬也」。
内殿奏事,论:「狱者,天下之大命。
钦恤忠厚,未有如本朝列圣之臻其极者。
今士大夫论重囚,则曰:『汉祖约法三章,杀人者死』。
论赃罪,则曰:『我太祖立法,满三千者皆死』。
而不知高祖除去秦法,则杀人之外,凡死罪皆去之矣。
太祖制法虽严,比五代已甚轻。
其后累朝日趋于宽,故以太祖为重。
今朝廷清明,刑罚当罪。
然臣每疑州郡断狱,未必皆其本情。
请以奏案依断者,下提刑司更加详审,或有不当,责罚随之,益广陛下好生之德」。
郑汝谐吏部侍郎给事中黄公裳封还录黄,既累日,诏除兵部侍郎,以失职引咎。
汝谐请补外,不许。
公言:「小大之臣一闻给舍台谏语及姓名,不当辨说是非,即合奉身而退,所以存廉耻也。
虽蒙眷留,终夺其封駮之职。
汝谐心不自安,必将再辞,宜因而从之」。
未报,汝谐再有供职之命。
公言:「论事者罢,被论者留,自此给舍台谏不复可为矣」。
汝谐愤恚,即乞致仕。
公力求罢黜,居家俟命。
汝谐竟以修撰知池州
公又奏:「陛下奉两宫之养,应万务之繁,可谓至难矣。
然实非甚难者,一月四朝,如期尽礼,则事亲之道昭矣。
大昕视朝,兴居出入,皆有定时,则君临之道宜矣。
饮宴有节,则圣体日康;
赐予有度,则财用日积;
采公议以用人才,则众心服;
开言路以广聪明,则下情通;
引以廉耻,则臣下之节励;
严其律度,则侥倖之门塞;
水旱为灾而勤抚之,则盗贼消;
事变始萌而早辨之,则奸雄戢。
凡此十者,陛下为之,晓然无难。
其馀数端,英断之下,俄顷可毕。
而稽留不决,深为国家惜之」。
丞相以潜邸旧人黜而复召,援李绛故事,俟于郊者累月,枢臣卒而恤典未颁,蜀帅死而不除代,宫邸近亲相继不幸而丧礼未举,宦阉陈源起于罪籍而未斥去,公力赞圣主之决,故辞旨明切如此。
自往岁会庆节辍称寿礼,及是期年,公同从官先期奏请,至其日又仅用拜表之礼,宰执及从官皆求罢,卿监而下求免赴宴。
公积忧薰心得疾,几不可支。
既愈,请同班奏事,不许。
久之,始获进对,上许以必出,既而果出。
中书舍人实录同修撰,论:「宗庙社稷之重,系乎陛下之一身,陛下之一身,主乎陛下之一心。
侧闻陛下晨兴之后,未与事接而先澄心静虑,天德清明,夜气冲融,照临百官,是非瞭然,真社稷之福也。
欲望保持此心,退朝之暇,更以二时顷凝神储精,省阅章奏,付之大臣,择而行之,则尽善尽美,无可议者矣」。
寿皇疾状著闻,中外忧恐。
宰执请上诣重华宫侍疾,从官继之,皆未报。
上御后殿丞相率同列固请,侍从台谏俱入閤门,吏以故事止之,不可。
丞相开陈既毕,抗声索辇,上拂衣起,丞相引裾力谏,公等从之,苦言交进,上意犹未决。
宰执引咎出,公独乞对,力言:「陛下视朝,辅臣无一在列,何以示天下」?
上曰:「已令宣押矣」。
诸公由是复入。
直学士院,时有自列卿左史西掖者,公奏其人重玷台评,实污清选,断不可复用,且有「请避三舍」之语。
丞相上初欲用某人某人,皆以不可,对至三而后及此,虽深知不可重违上意也,卒寝前命。
上倦于勤,内禅诏书实出公手,辞婉而切,朝野传诵。
今天子始即位,内外制杂然俱下,公独当之,笔不停缀,而皆明白正大,得代体,初政有光焉。
寻进言:「自古人君临御之始,多能自强,锐意求治。
在位既久,君子日疏,小人日亲,逆耳之言不闻,而佞谀之辞日进,故偃然自安,而不知祸乱之作。
陛下任天下之重,承社稷之托,兢兢业业,当如今日。
及其小而图之,则不至于大;
自其近而防之,则不及于远」。
给事中
国朝太庙,旧为七世之室。
太祖祀僖、顺、翼、宣四祖,而虚其三。
嘉祐中,以亲未尽,犹虚祫享东向之位以待。
太祖故尚居穆之间,英宗祔庙,祧僖祖于夹室。
熙宁五年,复以僖祖为始祖,礼官争之不得。
绍兴间董弅、赵涣又请正之
既行矣,谏大夫赵霈沮之而寝。
淳熙初涣之从子粹中吏部侍郎,悉条往时群臣所奏,孝宗,复下之礼官礼部侍郎戴几先沮之。
孝宗祔庙,当祧宣祖曾少卿三复请乘此时就祧僖祖,正太祖东向之位。
集议御史台,公具陈本末,自郑公侨以下议皆合。
公为奏稿,其略曰:「太祖肇造区夏,功迈百王,庙号太祖,盖以尊无与二。
今郊祀已配天,宗祀已配上帝,而在庙独不得为始祖,祫享独不得正东向,可乎?
屈受命开基之君,列于穆之序,何以示后?
揆之礼经,僖祖亲尽当祧。
况今日九庙已备乎?
惟断自宸衷,蚤正钜典,以慰太祖在天之灵」。
寻以祧庙之主有所归,集议,又奏:「去古既远,礼制不能尽循。
唐张齐贤曰:『古之有天下者,事七世。
始封之君,谓之太祖
太祖之庙,百世不迁。
至祫祭,则毁庙之主,皆以昭穆合食于太祖商、周迁主皆出太祖后。
故合食之序,尊卑不差。
汉、魏、晋、隋、唐,太祖以上,皆不合于祫』。
臣等窃谓齐贤,可施于今日。
太祖之兴,上无所因,与汉祖同。
今日既伸东向之位,则僖祖之主,当再入于夹室。
然自熙宁以来,推尊既久,难以遽变。
唐有兴圣庙以祀凉武昭王,今当效之,别立僖祖以代夹室,顺祖、翼祖、宣祖之主,皆藏其中。
祫祭即庙而飨,于礼为称。
于是度太室之西,建四祖庙焉。
孟冬,雷震不已,公既草罪己诏,又条陈时政曰:「《云汉》之诗,宣王侧身修行,诚实溢于言语之外,桑林自祷,六事自责,恳切可风。
伊陟大戊曰:『妖不胜德』。
德者非他,至诚之谓也。
陛下肆颁明诏,责躬求言,修荒政,布德泽,亦可谓应天之实德矣。
然臣区区愚虑,犹恐有声音笑貌之为,有无人则辍之伪,要在益自修省,慄慄危惧,如前日雷轰于上之时,则是心精一矣」。
待制朱公熹以鸿儒硕学侍讲经帷,上尊礼之,俄有除职与郡之旨,公奏:「陛下容受直言,无愧仁皇。
熹之正直,陛下所知也。
若闵其耆老,当此祁寒,立讲不便,何如畀之内祠,仍令修史,少俟春和,复还讲筵,则君臣之义始终周尽矣」。
不报。
内侍伯益以宣劳转行遥郡,公奏:「此曹甚众,趋走服役,何劳之云?
此门一开,侥倖者多矣」。
上意不悦,丞相谓公:「缴奏诚是,顾八宝之至,尝宣力尔。
令下之初,上即俾宣谕,谓给舍欲其举职,当俟有劳而始叙之。
今果封还,始敢具述上意」。
公曰:「官守所在,不容徇私,此君相美意也」。
始与侍读赵忠定公尝同考试南省,官舍又比邻,时时徒步还往,每谓人曰:「楼公当今人物也,直恐临事颇少刚决尔」。
及见其持论坚正,始叹曰:「吾于是大过所望矣」。
权吏部尚书,兼侍读
初,公为馆伴使,知閤门事韩侂胄副之。
上之受禅也,侂胄预闻传命,遂尸其功,有弄权之渐。
吏部侍郎彭龟年因内引力攻之,且求去。
于是侂胄转一官,在京宫观,彭公除待制,与郡。
枢密公时西掖,公与之合辞论奏:「陛下始潜嘉邸,眷礼宾僚,一旦龙飞,延见访问,几无虚日。
天下不以为私,而诵陛下好贤念旧之美。
今惟龟年犹在从列,天资伉直,敢于论事,陛下之腹心也,其可去乎?
惟更加三思,留龟年经筵
不然,则命侂胄外祠,与龟年事体适称,犹庶几焉」。
彭公竟去。
公久列从班,负庙堂之望,侂胄闻其不助己也,怒,天官之除,虽阳迁之,而实抑之也。
时台谏诵言故相定鼎乘龙之梦,有褊心衔恨者,对公云云,公晓之曰:「尝梦李公召入禁中,取御炉金瓶授之曰:『朕之用卿,如此汤瓶』。
又梦立班殿下,见白龙升天。
未几,上以缞服御极,其梦兆止此尔。
而便谓之定鼎乘龙,可乎?
亲闻诸赵公,不可诬也」。
主人唯唯。
同僚有并坐者,退而曰:「某代为公汗下」。
公自知直道难行,去志已决,于是请对,:「天尊地卑,乾坤定矣。
然天不以高为贵,而以下济为光明。
君臣亦然,其分贵严,其情贵通。
唐末五季之际,去古远矣,而宰辅进见,命坐赐茶,犹有坐而论道之意。
艺祖收揽权纲,可畏可仰,然与赵普图画大计,或夜半而躬至其家,其相与何如也。
陛下临朝渊默,巍如上帝;
臣下奔走拜伏,罔敢不恭。
人主之尊,不患不至矣。
欲望明泰否之道而通君臣之情,陛下体天之下济,群臣以卑而上行,欢欣交通,而后天下可为也」。
先是,谏臣假尊君之说,排逐贤相,榛塞正途,上下之情日益隔绝,故公及之。
对毕,求去坚确,除显谟阁直学士、知婺州
朝辞,又奏:「陛下日宴坐朝,躬亲听断,不为不勤矣。
然犹虑仅能趋办目前,未必及于幽远,治道多端,未可谓止于斯也。
陛下试于清燕之时,披舆地图,监司帅臣郡守将帅,人之才不才,政之治不治,察其事实而赏罚随之,此我孝宗圣训所谓『朕日于天下游行一匝』者,惟陛下取以为法」。
始公自永嘉趋召,至是九年,暂还里中,展省先墓。
遇太夫人得疾,公亦雅志閒退,三奏乞祠,提举太平兴国宫
申命牧婺,以缴奏寝。
御史又攻之,夺其职。
久之,乃复差知宁国府
是日,丁太夫人忧。
坐亲党累,再夺职。
又逾年,始复。
遂告老,至于再,许之,除龙图阁直学士,食兴国之禄。
前后凡七任,书问未尝一入都门。
权臣于天下善类中,怨公最深。
尝语人曰:「彭侍郎非有雅故,见攻虽急,不敢深怨。
楼公尝与共事,一旦鄙我,实不能堪」。
群奸窥知其意,协力排拫,怨毒滋甚,久而后稍悔悟。
旧于都亭驿中,以所藏苏黄门答其伯祖忠彦辞嘉彦尚主诏草,求公跋语,公作诗曰:「今日犹存卯君笔,向来谁造粉昆书」。
又为言其所以然。
一日以示从班曰:「某与楼公本厚,意若拳拳」。
有寄声使通问者,公不为动。
盗权益甚,晦迹愈深。
亲故间以利害怵公,请效持书之役,公指席间曰:「宁死于此,此志不可移也」。
时廉耻道丧,阿尊事贵者,无日不数于权奸之门,甚者召自外来,未及对而先谒之。
公谓曰:「绍兴间,从臣有初入都门者,秦丞相使人讽之来见,答曰:『岂有人臣未见天子而先谒宰相者乎』?
当时士大夫犹能守正,不为权贵屈。
今此风衰矣」!
太息久之。
公之官永嘉也,闻寺正薛公季宣深于兵略,屡请问焉,乃知兵者古人之常,若乐舞行缀之类,皆兵法也。
儒不知兵,无以应猝,惟讲之有素,则缓急可用。
然自随仲舅尚书汪公大猷使燕,见所历险要之地,皆为金据,知深入之难。
故初被召,虽尝进恢复之说,及闻权臣妄开边隙,则蹙额曰:「南渡今八十年,州县积贮,惟有虚名,阃外禦敌,委之债帅,而欲疲民以逞,深恐非徒无益」。
至逆曦之变,则又曰:「三世为将,道家所忌。
负恩狂僭,必无与者」。
既而皆如其
公之识虑,可谓明且远矣。
閒适既久,德望尊。
天子更新大化,招延旧德,起公于既老,除翰林学士,固辞,不许。
进对,首言:「天道好生恶杀,本朝以不杀为家法,而金嗜杀犹故,其将孰佑乎!
拥兵南来,不能大入,皆由不嗜杀人,积累忠厚,天实相之也」。
次陈:「十馀年来,无复公道,纪纲隳废,贿赂公行。
仕者朘削民财以奉权臣,则美官可翘足而待;
兵官尅剥士卒以媚权臣,则将帅可计日而取。
民力竭,军政大坏。
今籍其家资,数累钜万,皆出于鞭箠膏血之馀。
陛下纵未能捐以与民,亦救其倒垂之急,会计凡目,以补经费,少纾州县之督趣,则吾民受赐矣」。
上倾听之,迁吏部尚书,兼翰林学士,兼侍读
顷之,兼修国史实录院修撰。
时和好未定,公数预集议,屡关隘最不可失。
奉使王楠再行,蜀帅收复关外四州,敌情寖屈,于是就和。
金尝指公及林正惠公姓名问为谁?
答云:「旧为从臣,自侂胄擅朝,两人绝不交通,故更化之始,皆召归尔」。
金惊叹良久。
嘉定元年贡举,既奏名,摭对策中有于时者为一编以进。
赵丞相之子崇宪奏雪其父冤,朝廷令两省史官看详。
公与今吏部尚书汪公逵:「绍熙之末宰执惟乞建储。
孝宗升遐,留正引疾而去,人情汹汹。
汝愚始决大计,翼戴圣明,正位宸极,天地宗庙实临之。
横遭谗诬,卒以贬死。
十馀年间,是非贸乱,赏罚倒置。
权臣既诛,汝愚诸子始敢有请。
今当亟与辩明,立碑赐额等事,次第而举。
检会章奏,诬以叛逆者,泯绝其迹。
赵师召乞斩汝愚之罪,重蔡琏漏泄几事之责,毁龚颐正所著《续稽古录》板,皆所以昭雪故相之辜也」。
从之。
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兼太子宾客
公耆德宿望,二三大臣待之加敬,倚以为助。
公亦输写肝膈,无纤芥嫌疑之迹。
庙堂之上,以是协和,股肱明主,羽翼储贰,两宫无间
同知枢密院事参知政事
公之伯父故扬州太守璹为于潜时,图耕织之劳,因事为诗,尝以进御。
公重绘二图,仍书旧诗,而跋其后,献之东宫,请时时省阅,知民事之艰难。
太子敛衽听受,且致谢焉。
公宿昔诵顾恺之曰:「命有定分,非智力所移,惟应恭己守道,信天任运。
而闇者不达,妄意侥倖,徒伤雅道,无关得丧」。
每以此语为持循之要,掖垣琐闼,风节凛然,所养者固矣。
洎为执政,不忘斯,终身途辙,有一无二,遵乎正道而已。
行险诡遇,而他岐是适,公所不为也。
曰:「古人所谓三公三孤者,取其至公无私,故谓之公,孤立无党,故谓之孤。
既名其官,可无其实哉」?
日思东归,屡有陈控,上曰:「卿忠直,正赖辅佐」。
又曰:「忠实老成,东宫亦固留之」。
或问公何去之果,公曰:「昔人所以不安其位者,有数端焉:人主之眷已衰,同列之隙已成,在下者轧己,不乐者见攻,遂不得已而去。
今皆无之,顾老躯不堪勉强尔」。
南郊侍祠,驰驱得疾,予告者三,求去不已。
资政殿学士、知太平州,辞。
大学士提举万寿观,居从其便,赐以器币香茗,东宫再有颁。
丞相及两执政送之江亭,握手欷歔,殆不忍别。
既还乡,乞休致愈力,转两官致仕,命下而公薨,实嘉定六年四月己丑
享年七十有七,积阶至金紫光禄大夫,爵至奉化郡食邑至五千二百户,真食千二百户。
遗奏闻,天子震悼,赠少师,辍视朝一日,赙白金五百两,帛五百疋,官其后如格。
越数月,东宫读《唐鉴》终篇,第赏官属,念公旧僚,赐银若绢皆再百焉。
娶王氏,工部尚书俣之孙女,德性宽平,晓习书史,有中原故家之风,封太原郡夫人
子男四人:淳,承议郎、行籍田令
濛,幼亡;
潚,奉议郎、新通判临安府;
治,承奉郎、监西京中岳庙
女二人,长适迪功郎、监中岳庙王棐,次适从政郎郑圭,皆以公大礼恩封孺人
孙男七人:杓,从政郎
杞,承务郎
栝,登仕郎
枎、机、栘、㭁。
孙女一人,曾孙男一人。
十月,有旨以杓为添差沿海制置司准备差遣,俾护公葬。
七年二月辛酉,诸孤奉公之柩,葬于鄞县通远乡四明山报忠福善寺左马鞍袅之
公资禀高明,风仪峻整,颀然如长松巨柏立乎群木之表。
接对宾客,语音琅琅,听者忘倦。
而事亲笃孝,下气怡声,承颜顺志,躬执鄙事,有所教饬,一言一句,服膺不忘。
倅台之日,兖公以议幕沿檄,公以行县,会于天台,奉二老山行,览观奇趣,舂容累日。
雁荡山秀绝闻天下,之官永嘉,侍太夫人游焉。
又修行春赏故事,安舆所至,旌纛前列,公从其后。
太夫人年登耋耄,奉承惟谨。
宛陵之命,或谓公姑受诸,公曰:「亲老矣,跬步不敢离,虽展墓不越三宿。
礼,九十者其家不从政,可远役乎」?
色养无违,慈颜悦豫,至年九十五乃终。
公忠孝感神,有相之者矣。
家素清贫,重以建炎之祸,先庐故物,一簪不留。
兖公依外舅少师汪公以居,辛苦植立,不坠先绪。
宦游既久,生理尚窄,朴素如寒士,诸子无复豪习。
公从师里校,至无盖以障雨,敝衣粝食,仅免寒饥,以此自磨厉,日充日长,器业宏伟,为时名臣。
仲兄大理丞锡出守严陵,迎二亲就养,数月而兖公薨,护丧以归。
十月三旬而寺丞卒,适岁大祲,阖门百口,外而襄奉,内而伏腊;
多方经营,仅无阙事。
明年毕寺丞之葬,弟有孤女,悉力嫁之,皆身任其责,斯已艰矣。
后虽通显,自奉甚薄,食饭不过适口,服用仅足而止。
奉祠家居,日虞不给,夫人撙节用度,纤微必计,始有馀米,罢祠之后,赖以相续。
及再得祠,而米适尽矣。
平生静专,琐琐尘务,不经于心,惟酷嗜书,潜心经学,旁贯史传,以及诸子百家之书,前言往行,博采兼取,森如武库。
曾侍郎逮尝问「雨必以夜」所出,公曰:「此《盐铁论》中语」。
曾喜,报其兄大理卿逢曰:「吾兄弟往来于怀者,今豁然矣」。
崔府君食甚盛,而逸名氏,多以为汉之子玉,或曰:「此魏之伯深尔」。
及公奉诏作《显应观碑》,推寻其实,始知其为唐之贤令。
山经地志,星纬律历之学,皆欲得其门户。
研精字书,偏旁点画,纤悉无差,世所承用而于义未安者,亦必辩正之
谓:「字者,朋友所以表其德,不当自
侄者,对姑立称,不当以为兄弟之子。
甲子所以系日,非纪年也,不若直书其年。
正寝为今听事,非寝室也,不当于此书卒」。
及其他精审皆如是。
属辞叙事,以意为主,不事雕镌,自然工致。
旧有诗声,晚造平淡,而中有山高水深之趣。
以铭墓为请者,与之不靳,英辞妙语,散落人间,殆如唐人所谓碑版照四裔者。
而属稿之初,后生小子辄指其瑕,欣然改定,曾不自知其名位之崇,德齿之尊也。
惧儒学之不续,勉励诸子,俾世其家,频举太傅自教儿之语。
正议先生太师相继登第,太师之子宗博及楚公复继之,鄂州使君锷、临安教授鈜皆公之从兄也,为同年进士,而公及从弟镛,从子汶、淮,后先相望,皆预是选,一门决科之盛至如此。
淳三预荐书,与二弟俱嗜学。
杓亦偕漕计,骎骎乎跻登显要矣。
然公所谓世其家者,讵止于此?
榜书斋以「攻愧」,曰:「人患不知其过,知之而不能改,是无勇也」。
自号为攻愧主人,小有过差,不敢自恕,期至于无愧之攻。
铭诸座右曰:「逆境进德,顺境误人」。
其子随牒州县,以诗送之,于淳则曰:「知行勤所职,通塞听何如」。
于潚则曰:「不应频来往,恃有檄沿」。
皆所以勉其进修也。
杜正献公、范忠宣公之为人。
丰清敏公,乡之先达也,赋《荷花》诗,有「人心正畏暑,水面独摇风」之句。
蔡元长见之,曰:「此人岂肯受我笼络」。
公心敬之,以为标的,能言其贤德甚详。
淳熙中,有以刚直自名,致位显荣者,密察其,规切上躬,一语不及,公无取焉。
观其所称慕及其所不与者,足以知其心矣。
荐士于朝,必以公议所与。
将作监杨公简、故知濠州刘仲光度支郎官郑肇之宗正丞李兼之流,世皆贤之。
下至于片言可录,小善书者,亦称道不置
仁于宗族,同气加厚,欢焉无间,三弟一兄子,皆奏以官。
吏部侍郎莫公叔光、中书舍人陈公傅良,与公所屯田郑公,皆潜藩旧学也。
莫、郑二公,不得亲见龙飞之盛。
陈公虽幸见之,一斥而竟不复。
公前后力为上言之,莫公遂被追荣之恩,陈、郑二子亦拜君命。
公于师资甚笃,故所以劝导明主者,亦出于此。
李先生,公童幼时所受业尔,人所易忘,念其子仁,常赈恤之终身。
韦布场屋之交,穷达不侔,宾接如旧,剧谈乐饮,客至未尝托故,曰:「彼或有求,从违在我,乌得不见」?
告急者与书,庶或周之,虽馈之薄,不疑轻己,以故人亦不厌。
乳母赵氏,去而不知所在,博访得之,年垂七十矣,携以之官,率其妇子敬待以礼,其笃厚类如此。
公生长外氏,外祖少师越国王夫人抚之教之,与诸孙等,公事之如大父母,诸舅如诸父。
尚书舅长于政事,公屡请问以居官治民之要,启告甚悉,且曰:「子以辞华知名,若外庸奏最,斯通才矣」。
后闻其为政纪,甚喜。
及列于朝,数进谠言,又喜。
尚书谪居康庐,或劝之贻书近习,求为己援,卒不屈,公亦不降志于权奸,舅甥风操若是相类耶!
公以辞学士奉祠,而尚书及从母之子中书舍人陈公居仁亦然,乡人遂有一舅二甥三学士之语,莫不荣之。
四明他山源泉注于城中,汇而为湖,旧有十洲三岛之胜,最南一洲,密迩故庐。
楚公之守乡郡也,筑锦照堂、怀绶轩,刻祐御制其上,中燬于兵,旧观芜没。
隆兴初,郡复新之,更名竹州,久而寖坏。
于是上从其请,以私钱自葺之,求奎画「锦照」及东宫书「怀绶」以为赐,煌煌乎有光于初矣。
藏书既富,欲别贮之,营度累岁,执政次年东楼始成,有登临之快,丛古今群书其上,而累奇石于前,崭然有二十四峰之状。
又取楚公登封时所藏《嵩岳图》石刻,列屏其下,仍以「仰嵩」旧名名之。
雅好琴奕,达其妙趣,得閒之后,方将携以自随,往来于锦照、东楼之间,极燕衎之适,以遂其初志,而病尼之矣。
归舟中,观书不辍。
弟镛以词来贺,援笔赓之,雅丽如平日。
又赋《鉴湖》二诗。
其始归也,卧于别榻,旬余而更得其正而终焉,怡然不乱。
遗稿皆藏于家,方将编次成集。
葬有期,诸孤以当世知公莫详于,属状其行。
诚鄙陋,然我高祖父光禄公实师事正议先生,源流相续,以至于今。
公又不以众人遇我,嘉泰开禧间,从公于寂寞之滨,数以「安于命义,保全名节」之语勉我,斯意厚矣。
一日,语及「吾道一以贯之」,叩其旨,见告以会归于一之说,曰:「此乃吾以一道贯之,非吾道一以贯之也。
夫道未尝不贯」。
公闻之矍然,已而称善再三,契合如此,何敢忘诸。
庸敬述其梗槩,上之太史氏,以备采择。
辞虽不工,庶几乎古良史不虚美之意云。
策问 南宋 · 孙应时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九○、《烛湖集》卷九
问:《易》始八卦,文王重之。
然《系辞》称神农、黄帝、尧、舜,制作之原,盖取诸《噬嗑》、《大壮》、《益》、《夬》等卦。
文王之前,卦名安有此欤?
《周官》太卜掌《归藏》、《连山》,其经卦皆八,其别皆六十有四。
然则八卦之为六十四,自夏、商已然,而曰始于文王,何哉?
《噬嗑》、《大壮》、《益》、《夬》云者,庸知非旧名欤?
虞之官占,意亦有书。
《连山》、《归藏》,禹、汤所用,而文王皆废不取。
何前世圣人之于《易》犹有遗恨也,且又有疑者?
爻辞盖文王作,安得遽有「王用亨于西山」,及箕子明夷之證?
彖辞固孔子作,安得自有「智者观其彖辞,思过半矣」之誇?
仲尼晚而赞《易》,当鲁哀、定之间,而穆姜论筮,前此数十年,何其与《乾》之《文言》同也?
汲冢《魏书》,后此近二百年,其《易》乃有阴阳说,无彖、象、文言、系辞,何夫子之《易》犹未行于战国也?
《易》之义深矣,学者所未易言,而其成书之先后始末,不可不知也。
故敢以问。
问:儒者羞称桓、文之霸,窃尝疑之。
《春秋》予齐,《晋语》称管仲,何哉?
方周之东,离之风降于列国矣。
向微齐、晋扶名义以尊天子,却戎夷以存诸夏,春秋之乱不可计也。
桓、文之故,不可试论之乎?
夫五霸,桓公为盛,其实似不然者。
桓公得齐三十年,始能一用师于楚汉水方城之对,彼其辞气未慑也。
堂堂中国之诸侯,下盟其一乘之使,而藉手以还兵。
未一二年,而围许救郑之兵已复北出。
桓公晚与之争东夷,而吾之力衰矣。
晋文反国未几,而城濮一战,溃楚之二军,杀其令尹
楚惕息请平者十五六年,终文公、襄公之世,而狼渊之师乃敢窥中国耳。
然则桓公之服楚,恐未可与文公同日语也。
方齐之霸也,晋国陆梁山河之间,灭耿、灭霍、灭魏、灭虢、灭虞,桓公不敢问,而晋之主盟也,、秦匹敌,俛首听之。
其强弱又孰愈耶?
桓公之业仅终其世,而晋之子孙代长诸夏百五十年,其久近亦孰优耶?
管仲之才伟矣,其所以经营霸业者,果何为然欤?
晋之诸臣,宜若不及管仲
由是言之,不几于反胜欤?
虽然,圣人以桓公为正,以仲为仁,何其言之大也?
学者又将安考乎!
并条其说。
问:东晋立国江左,考其终始,盖多故矣。
自南渡五六年,王氏首乱,至苏峻、桓温父子踵之,皆以州镇挠败都邑
根本无备,何太甚哉。
始,上流未得蜀。
永和中,乃擒李势后复陷于苻坚,盗于谯纵
备多而力分,且赋入止于东南,不已窘欤!
晋史不志兵,观其前后用师,率不过四五万,极或八万人耳。
兵籍盖寡,殆非五胡敌也。
然以是立国,犹传世百有馀年,其间又能正名仗义,遣将出征,一进一退,与彊敌角。
祖逖以下,尝收河洛、入关陕者数矣。
陵夷寡弱之中,而力何以办此欤?
其尤难者,苻氏盛兵百万,自以投鞭塞江,可一日而无晋。
曾未深入,一战瓦解,天耶?
人耶?
谢安奕棋饮酒,游谈自如,以傲大敌,乃曰:「朝廷处分已定,兵甲无阙」。
安诚矫情镇物,姑为是大言者非欤?
淝水之胜,此进取之大机,迟回久之,乃使谢玄北出,已适为慕容姚氏之资矣,又何委也?
论中兴之功,必曰王导,时人以比焉。
假设二子易地而处,使佐中兴,苻坚,谓将何如?
东晋之事褊矣,然原其所以危而能久,怯而能胜,胜而不能进,则夫立国之始,内外轻重之,取财之地,制兵之法,与夫二臣所以经画而扶持之者,要皆有失有得,不可以不知也。
参诸今日之事,亦将有可上下其说者,丐悉数之。
问:士不要于道义,而以豪杰自命、以功名自许者,三代之时无有也,洙泗之间无有也,而见于后世特多。
是安所授受哉?
究观其说,不过慕管仲、孔明。
仲之功,圣人固称之,而仲之器则圣人小之矣。
孟子谓豪杰之士,无文王犹兴,而他日有取于陈良,则周公、仲尼之道,而后学之所宗者也。
管仲曾西之所羞,岂孟子所谓豪杰哉?
史言孔明尝自比于管、乐,而以俊杰见称于司马徽,世以为孔明之学固已如此。
然当汉分裂,奸雄猬起,智勇争奋,孔明闭门高卧,非刘玄德之贤且正,而三顾益勤,似无出理。
彼以功名自许者,其然乎?
孔明才略固大,而自称独曰谨畏,其言语行事信然。
至其取士,不曰忠纯良实,则曰性行淑均。
彼其所以为俊杰者,毋乃颇与后世异耶?
管仲以名尊周,而孔明以死殉汉。
一匡天下之功,孔明有所未就。
若三归反坫之事,孔明所不屑也。
此其人物本似不伦,则自比管、乐云者,殆犹有说,而遽以豪杰功名之士例之,何哉?
天生奇才,气高识远,不用之于任道立义,而区区管仲之慕,功未可及,而器先似之,又以托诸孔明,是何故也?
岂非常之士,固非常人之所能识欤?
试相与證孔、孟之意,论次管、葛之大略,因以观诸君之志焉。
问:自孔、孟没,异端并起,道术破裂,正学不传。
汉兴六世,始黜百家、崇六经,而两汉经学大盛。
然专门名家,不能相通,士不知道。
颇知道者西京董子、扬子东京未有考焉,抑黄叔度、郭林宗其近乎。
末有诸葛孔明,本体正大,而亦未粹也。
魏、晋以风流为胜,清谈为贤,其间文章之习日兴,亦日以靡,老、佛二家始纷纶参错。
天下南北相望,经生学士仅如辰星。
讫隋而得王仲淹,意可与董子、扬子相上下者乎。
唐三百年,卓然有意孔、孟,独一韩子,然其渊源粗略矣。
总之,自汉而下,经术、文章自分两途,经生规规朴学,文人浮夸无实,至谈性命、道德,必出于老、佛,起而谋人之国家,则是三者皆不足用,而刑名、权谋、功利之说实阴制天下之命,若是者千有馀载,可不悲夫!
宋有天下,明圣在上,人伦正德气洽,人文运开,杰士辈出。
始则经术益以通明,文章益以古雅。
嘉祐治平之后,舂陵周氏、河南程氏、关中张氏始以孔、孟绝学为诸儒倡,文必要于六经。
经学所以穷理尽性,立道成德,出可以治天下、明王道之正,斥异端之惑,千五百年破碎分裂之学,于是复见天地之大全,可谓盛哉!
盖今学者虽三尺之童,皆知论说此义,而羞前代经生文人之陋习。
是何以能然,而可以不自庆欤?
敢问均此文也、经也,均此人也,均此理也,昔何为而蔽乎?
今何为而明乎?
岂道之偾起天,而非人乎?
抑学之得失人,而天乎?
孔、孟之教本如日之中天,何以遽无传乎?
近世诸儒之学,初若珠之在渊,何以卒大显乎?
董、扬、诸葛、王、韩诸子,信皆有得于斯乎?
叔度、林宗其意象风旨亦果合乎?
濂溪、二程、横渠,其论或颇不同?
何以同于知道乎?
昔之经学,今其孰取?
昔之文章,今其焉择?
异端何时而迄息,王道孰云其易行,抑今之士或窃诸儒之言而讳其名,或袭诸儒之名而戾其实,是亦何为而然哉?
言及之而不言,不可也。
问:所贵儒者之学,以其异于淫巫瞽史也。
彼以技,吾以道;
技用之必穷,道无自而能穷。
技之于道远矣。
彼曰金穰火熯枵中则虚,吾则曰灾不胜德,修诚可以格天。
然迩者之旱,自,民心嗷嗷。
主上侧身修行如周宣六事自责如成汤,而郡太守祷祠祈禜无虚日。
诚与物俱至,宜应不旋踵而感通之,不速何欤?
岂巫史之说亦有时而信欤?
夫旱乾水溢有请于天,君相守令责也,而民庶致祈佛、老者,杂然靡所不有,甚者怪诞之人亦欲乘时而售其妖妄,侥觊偶然而邀敬于世。
古无是也,而流俗则然。
纵之欤,抑少抑之则是乎?
今既矣,虽雨,无益于溉者。
至广赈救之策,不可不急讲。
浙西八郡,仰食者不知其几,而之籍于常平,仅三十万石。
被旱不无轻重,而获中下熟者甚少。
自今至来岁食新,其日月甚长,吾之术赈粜以防涌贵,赈济以止流亡,必也不出三千万石之外,何以兼足而善后?
常平所储之外曰劝分、曰补官、曰贩之类,可举而有益者何事?
诸君优游庠序,笃道正俗,其学粹矣。
荒政细务,可无讲之有素、用之不穷之术?
愿并言之,以备采择。
问:天下之风俗,学士大夫为之耶?
三代而后,二千年间,其变多矣。
周之盛也,不惟俊造贤能之选皆足以知道而入德,盖虽妇人女子、小夫贱隶,而其言语行事可以编之六经,礼乐教化之积,固使然耶?
读《左氏春秋传》,其人物议论之美,虽蕞尔国犹不绝书,愈久而不衰也。
当时之礼乐教化,岂犹先王之旧乎?
战国去春秋近耳,而风俗遽以大坏,士争为纵横捭阖、兵刑权诈之学,纷纭驰骋,务以倾覆人之国家,以遂其污贱无耻之求。
于是二周、三晋,实为游士说客之渊薮。
夫周之文献,晋多君子,其遗泽馀韵宁无足赖,一何至此极欤?
汉初,诸侯之宾客,郡国之游侠,尚有战国之风,未几一变,而儒门盈于天下。
西都之季,士气乃病于委靡;
东汉中叶,骤崇名节,大抵矜高峻厉。
魏、晋之际,故老犹有存者,而虚浮放诞之俗忽起而不可制。
江左人士,更以风流名胜相夸,其后一旦衰歇。
魏、周、隋无足论,唐兴,而文章之习尊矣。
元和长庆间,作者方盛,无何,朋党之俗辄炽,汹涌久之。
已复消散就尽,讫于五代,天下若无复士大夫者。
国朝文明熙洽,钜儒硕德、名公俊人森然并出,其学问、文章、气节、行谊,往往兼前代之长,宜若可以追还三代之盛。
顾南渡以来五六十年,浸亦不满人意。
盖今之弊,人才日以凡下,而宏远方厚之器少;
士气日以熟烂,而振厉英发之操衰。
科举之学,謏闻寡见,而不本于道义;
󲦤绅之志,营私自利,而不存于国家。
佞谀奔竞以为常,欺谩文具以为能,靡靡嚣嚣,不可殚举。
夫岂无卓然特出、不徇流俗之士?
而要其风声气习,大抵然矣。
嗟夫,此有识者所当忧乎!
尝试论之:古今士俗无虑数十变,而皆不相似也。
岂天地之间,推移摩荡之理,莫知其为之者耶?
抑其倡焉者皆有端,而激焉者皆有故耶?
倡焉者有应有不应,激焉者或宜然而不然,亦皆有说否耶?
彼其方盛而辄衰,岂尽有摧折之者乎?
其既变而不返其初,岂无复挽回之者乎?
世之言士俗者,常归之于上。
夫自春秋、战国以来,如前所述者,果皆上之人使之乎?
矧今天子明圣,躬德义,兴学校,重选举,丁宁训告不详,作成涵养非不厚,而士俗犹自若也,是又将安出乎?
然则欲今之士俗复如祖宗之盛,由祖宗之盛而复如三代之时,岂终不可乎?
愿共讲之。